顾毓秀总是言笑宴宴,姿容神秀,立在风中,广袖飘然。端得是神仙郎君。
然而,他一生的名头都不好听,甚至民众里也有骂他的人。士大夫与世家,地位开始不牢靠了,于是在文章笔墨里将他朱笔杀伐,翻他屠戮世家的旧帐,试图叫这个奸佞遗臭万年。而从战争中一跃成地主的一些人,先是歌功颂德,后来见泥腿子们活得越发滋润后,却是痛恨他之极,暗地里呼他顾贼。
甚至一干支持顾毓秀与叶青艾的旧友故人,也渐渐有几个开始不满了,因为顾毓秀的一些改革,已经触犯了进身权贵的他们的利益。
然而顾毓秀虽然言笑宴宴,身体还因操劳国事而落有旧伤,却绝不是个容易对付的人。
连皇帝,都拿他没辙。
终他一生,他笑着背了骂名,却让国家一路蒸蒸而上。
他始终笑着,然而,那一年的冬夜里,寒窗独坐,古卷青灯,只影熬黄昏。
他侧首抚过一封早已泛黄的信纸,眼前忽有些模糊。擦去折子上面的湿痕。他喃喃:一定是,最近眼睛熬夜批改折子,太酸涩了。
昔年白骨露于野,到处是啃尽的树皮草根。但凡说一句国事的难听话,就等着牢头刑罚。
今日百姓闲暇之余,坐茶楼,喝着茶水,磕着点心听世家文客新编的抹黑"顾贼"的话本,然后议论纷纷。
因为顾毓秀从南方起家带过来的风气,贵女民妇们在街上或掩团扇,或吆喝,正是香风袭。
而各类茶馆墨楼间,青衣士子年轻气盛,高谈阔论者与偷瞄女子者夹错。
有各类新的思潮在民间如春笋般跃跃萌生。
呀,这片土地,现在,正是在春天里,努力地从废墟中抽新芽呢。
正是有因为这样的好日子刚刚开始,无论是骂客,还是看客,其实心里都明白,顾毓秀和他那班子人,动不得。
春日正好,时人踏青。
有暗香在街头巷尾蔓延,有春水明净涨起。陌野有男男女女的笑声。
青衣的郎君牵着神骏的白马,行于野,行动间,风姿若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