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子皓那一眼的压迫与冰冷让那三人觉得如坠冰窖,窒息而又冰寒,他们缩着脖子甚至不敢拿一眼去偷瞄他。
齐子皓离开后,肖扬正了正色,嘴角始终微微勾起,那一抹讽刺经久未变。
“绿翘说的很对,我只是肖扬,所以樊老侯爷和樊老夫人还是别找错人了。”肖扬直接忽视了南云俪,出言顶向樊氏夫妻。
“你……”樊伯庸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来,指向他的手指直打颤。
现如今,樊家已经快要败落了,可这不孝的东西居然还如此地记仇!
“修哥儿,你怎能如此说话!当年你母亲的事情,没有人想那样,更何况你父亲如今已经不在了,你还想怎样?就刚刚那个定王爷,你可知他是谁?那是你杀父仇人的儿子,你怎能与他混在一起!”樊许氏义愤填膺地骂着肖扬这个“不孝子”!
肖扬冷笑,他父亲确实是不在了。只不过,不是死在了老定王的手里。他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了,或许是在他一次次冷落母亲、打骂母亲的时候,那个所谓的父亲就已经死在了他心里吧!
“樊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也得注意些,当年你对我娘做过哪些事你心里一清二楚,俗话说人在做天在看,如今你也别在这乱充好人了!”见樊许氏一副虚心不已的样子却还想开口反驳,肖扬口中一片凛色,继续说道,“我肖扬姓肖,这辈子都不会变,与你们樊家没有任何关系!”
说罢,也不想再与这些人多做纠缠,便带着绿翘上了马车。
南云俪倒是想上前抓住肖扬的袖子再说些什么,却不想连肖扬的衣角还没碰到,整个人就与大地来了个热烈的亲吻。
绿翘看着她那狼狈的样子,嘴角微微翘起。
敢和她抢男人,简直是活得太舒服了!
樊伯庸见肖扬将话说得如此决绝,一口气没上来就倒了下去。
肖扬的马车绝尘而去,将樊许氏的呼喊与哭叫声彻底隔绝在外……
樊家和楚南康闹了这一场,最终不了了之。
但有时候看似没有结果的事情,其实下场都早已定好。正如肖扬所说的那句“人在做天在看”,每个人种下的因都会得到相应的果。
肖扬在与绿翘大婚的前一天,便住回了肖府。
两人的婚礼自然也是在肖家举行,而绿翘是从驿馆这边发嫁。
肖氏的坟墓后来也派人去重修了一番,好在损坏的只有墓碑,不然也没那么容易修缮。
倒是肖老爷子知道这件事后,气得差点大病了一场,幸亏有肖扬在身边,否则还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事呢!
本来绿翘的意思是要不把婚礼延后算了,可老人家一听坚决不同意,便是撑着病体也要吃到自家孙儿的那杯喜酒。
“少爷,樊家又来人了!”
肖扬刚给肖老爷子诊完脉,一听到小厮的禀报声,立即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不是已经吩咐过了吗,樊家的人上门,一律不用禀报,直接赶走便是!”
自从那日在雁荡山闹了一场后,樊老侯爷回去就中风了,到现在还瘫在床上眼歪口斜地不能动也不能说话。
樊家知道肖扬医术高超,几次三番地派人去过驿馆想请他上门诊治。
只是被肖扬拒绝后,碍于那是齐子皓的地盘也不敢再多事。
等到肖扬回了肖府之后,樊家又故态复萌,只短短一天,就已经派过七波人前来了。如今一听又是樊家来人,肖扬自是不会搭理。
那小厮面上似有为难,可一想到大门口现在的情景,还是忍不住禀报了起来:“这次是樊家的老夫人亲自来的,一旁陪同的还有蒋夫人与南县主。”
虽说主子下了命令,看到樊家的人便直接轰走,可他们毕竟只是些奴才,这要是来的是些小厮丫鬟还好说,哪能与那般尊贵的主子们动手啊!
肖扬面色渐寒,看了看屋内,肖老爷子并没有醒过来,心里也宽慰了些。
他带着那小厮往大门口而去,迎面撞上了翻墙进来的齐南。
“哎,我说大神医,你家门口现在可真热闹,就跟唱大戏似的。啧啧啧,你说你,怎么就摊上了这么一群活不要脸、死不要皮的亲戚!”齐南依旧是一副欠扁的戏谑样子。
可肖扬这会儿却没心情和他抬扛,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抬脚继续往大门口走去。
齐南也不在乎,上前搭住了他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勾着他一起前行:“不过虽然现在你家门口的戏唱得挺精彩,但是一会儿还有一场更好看的戏就要登场了!”
看着齐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肖扬脚步微顿,忍不住问道:“什么意思?”
齐南眼珠子一转,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总之是一场不可错过的大好戏!王妃还让我和你说,不破不立,樊家就是个吸血虫,你若一直置之不理,他们还是会吸附上来,有些事情就要做得狠做得绝!”
其实齐南对肖扬这厮也着实同情得很,觉得他碰上了这种牛皮膏药一般的亲戚也是不容易,偏那些人还是他的祖父祖母。虽然已经断绝了关系,但也不可能亲自对他们动手。
像他们这些在定王府里长大的暗卫,虽然大多数都是一出生就无父无母。可定王府里的成长环境倒也不算差,有同龄的孩子一起训练,虽然训练很艰苦、很严格,可看似狠辣严厉的姚恒从来也不会吝惜对他们的关心。
所以,齐南无法体会肖扬身在其中的痛苦,但他对那群不要脸不要皮的人却是厌恶痛恨得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想到这里,他就对王妃今天即将要进行得事情更加期盼了。
果然,也只有王妃那种与世无双的智慧才能想出如此精妙周到的法子。
对与叶卿清的聪明腹黑,不只是齐子皓大加赞赏,便是他们这些做属下的一个个都佩服得紧,只叹王妃的心思与谋略怕是大多数男儿都及不上。
肖扬狐疑地看了看他,也没再多问。
只是在走到大门口时,那脸色实在算不得好看!
不,不是不好看,而是狂狷怒愤得想要杀人!
这会儿不仅仅是樊老夫人还有他所谓的姑姑樊佩玉与南云俪亲自登门了,她们还命人将尚在病中的樊伯庸抬着一起堵在了肖府门口。
也不怕这么一折腾直接就将人送上了西天!
看到肖扬出来,樊许氏立马一把上前抓住了他的袖子,哭得涕泗横流:“修哥儿,我知道,往日里因为你母亲的事,你对我们有诸多怨言。可你看现在你祖父都病成这样了,你的气也该消了吧?你就和咱们回去吧!”
樊许氏将姿态放得很低,那些曾经在肖扬和他母亲面前的疾言厉色仿佛从来都没存在过一般。
那颤巍巍的身体也让在场很多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鞠了一把同情泪。
这个时候,已经就有人开始在指责肖扬不孝了,要知道在楚国,不孝那简直是可以媲美谋反的大罪了。
肖扬冷眼看着她那副假仁假义、装腔作势的样子,终是忍不住一把将袖子从她手中抽了出来,脸色越加地冰寒。
“修哥儿,你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你早些年的那些诗书教义都白念了不成,居然这么对自己的祖母,到底是谁教的你这些?也不怕天打雷劈!”樊佩玉上前扶住了樊许氏,一脸愤怒地将矛头指向肖扬。
随后,她指了指被抬在座椅上的樊老侯爷,怒骂道:“那可是你祖父,你居然见死不救,莫不是别人吹捧了几句天下第一神医,你便数典忘祖,连姓氏都不认了!”
肖扬现在姓肖不姓樊,正好便坐实了樊佩玉那句不认祖宗姓氏。
这时,南云俪也上前掺住了樊老夫人,在一旁为肖扬解围道:“姑姑,师兄他不是这样的人,定是这中间有什么误会。”
南云俪向来自来熟,她认定今天这一幕必是能逼得肖扬不得不返回樊家,从而去自己为妻。是以,她喊樊佩玉为姑姑,也没有什么逾矩的!
“哎哎,是的,这些年是我们让修哥儿受委屈了!”樊许氏掏出帕子,不停地在一旁抹泪。
樊佩玉一把打断她俩的话,义愤填膺地道:“母亲,县主,你们就别替那畜生讲话了,大哥算是白养这个儿子了!如今不知是搭上了哪里的狐狸精,竟连自己青梅竹马的未婚妻也要抛弃,枉费县主的父亲当年还曾传他医术!”
南云俪在一旁听着樊佩玉的话,也没有再做反驳,显然是一副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样子!
如今,她已经算是破罐子破摔了,肖扬即便恨她,她也定是要嫁给他的!
别说她这个县主之名听着好听,可景城里稍微有些底蕴的人家谁愿意娶她回家,那些门第低的她也看不上。更何况,如今她都已经拖成了老姑娘,绝对不能对肖扬放手!
众位看官默,继而愤怒,原来还有这么多他们不知道的事!
肖扬这天下第一神医的美名在四国间早就流传已久,原本只听说他脾气古怪,却不想原来是个不遵孝道、忘恩负义的负心汉。
人群中已经有人想要朝他扔臭鸡蛋甚至上前动手,只是在看到齐南身后那一排面无表情威风凛凛的黑衣武士时,伸出的手、迈出的脚就全都缩了回去,只是怒骂声、斥责声却不绝于耳。
肖扬拳头紧握,要不是齐南拉住他,他早就上前狠狠地教训樊佩玉那个胡言乱语的疯妇一番!
当年她尚在闺中时就曾对自己的母亲恶语相向,如今他不允许她再说绿翘一个不字!
“稍安勿躁!”齐南按住了他的肩膀,不让他有异动。
话音刚落,一阵锣鼓唢呐声便朝着肖府而来。
这时,人群中有眼尖的一眼就叫了出来:“是荣喜班!”
荣喜班?那不是景城里最出名的戏班子吗?他们这个时候来这儿做什么?
有那爱好听戏、常去光顾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了,那队伍里荣喜班最出名的生角和旦角竟然都在其中。
领头的是一个身材高瘦的中年男子,是荣喜班的班主。
他带着人走到肖府门前,向肖扬抱了个拳,说道:“肖神医,今日是有人花银子请在下带着人在肖府门前唱一出戏。”
众人哗然,居然有这样的冤大头!
要知道,荣喜班出名的那些戏子可是千金难求,而且据说这荣喜班极有背景,有时候想看也不是花钱就能随便看到的。如今,竟然有人一次性将这些人请齐了,还免费在大街上唱戏。
众人自然乐得捡这样的便宜,一时间暂时先将肖扬的事抛诸脑后了。
樊家的人尽管不满这种情况,可那些黑衣人似乎是有意将她们挤到了一边,好隔绝出一个圈子让荣喜班的人尽情发挥,他们也无计可施,只好先待在一边静观其变。
配乐响起,人影穿梭,声调变换。
故事的开头并没有太多出彩之处,一如大多数爱情故事那般,穷书生遇上了富家千金,两人两情相悦,书生更是发誓会一生一世待那小姐如初。
而那千金小姐的老父亲只此一女,自小疼爱,在考量了那书生一番后,也没有反对两人的婚事,更是在二人婚后对那书生百般提携,助他一路高升。
一开始,夫妻二人的确算得上琴瑟和鸣,婚后一年便有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只是,好景不长。
女子的老父生意失败,娘家势力日颓。而夫家却因为此前她那老父的照拂日益鼎盛。
这个时候,女子才发现,自己是进了一个豺狼虎窝。
婆母的恶意挑剔、公公的置之不理、小姑子的多番挑衅以及丈夫的冷言冷语,她才意识过来原来以往美好的一切都是假象。
而因着她那小儿子的早夭,自己身子又受损不能再育,于是后院里如花美眷一个接着一个地抬了进来。
那小姐不是没想过离开,可她还有儿子,还有那孤身一人的老父,她不能让他们的名声为她背上污点。
于是在这种反复的压榨下,郁结心中,身子一日不如一日。
而打断那小姐心中最后一根稻草的便是两人成亲十三年后,她的夫君与他的家人竟为了攀附权势,让她给那看上她相公的知府小姐让位,逼她为妾。
这番毫无人性、不念旧情的折辱终是让那一生只恨嫁错郎的千金小姐一命呜呼、吐血而亡……
故事到这还没有结束,那知府小姐如愿嫁了进来做了正妻也有了身孕,可前妻留下的嫡子占着名分终究是她心里的那根刺,于是各种暗害诬陷接踵而来,终是将那年纪尚幼的孩子逼出了家门……从此四处漂泊,无以为家……
荣喜班的人功力很深,那演绎出来的场景让人仿佛置身其中,痛其所痛、恨其所恨。
即便这些事在肖扬心中已经淡去了多年,可刚刚那一番演绎还是让他又想起了年幼时那段痛苦折磨的日子,让他心中的恨意再生……
而这时,人群中早已有人忍不住放声大哭了起来,既是可怜那小姐所托非人、孩子孤苦无依,又痛恨那薄情寡性的负心郎与他那一家子只知食血吃肉的中山狼,便是连一些铁骨铮铮的汉子,也忍不住红了眼眶。
自然,对这一幕也有反应不正常的人,那便是樊家的人。
戏文中说的那些事情,她们是再清楚不过了,因为那些的的确确都是她们当年对肖氏和肖扬所做过的事。
他们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一手,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樊许氏等人老脸通红,不敢轻举妄动,而一旁坐在座椅上的樊老侯爷嘴角嗫嚅,拼了命地想抬手说些什么,可是却无人理会他的意图。
正当众人沉浸在刚刚的悲伤中时,一个年约五十岁左右的妇女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哭着跪倒在了肖扬的脚下:“少爷,夫人她当年心里苦啊,都是樊家那一家子忘恩负义的东西!”
那妇人越说越激动,听她的话所说,她当年曾是樊肖氏身边的大丫鬟,肖氏死后,她被借故赶了出来。因为人微言轻,也没办法做些什么。如今,看到这一幕,便是拼死也要将樊家当年的肮脏事儿一一说个清楚。
直到这时,大多数人才将刚刚那出大戏与樊家之事联系了起来。
毕竟,当年樊峻茂与楚南康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也是那段时间人们茶余饭后便拿出来消遣的谈资。
景城里但凡有些年纪的人对于那段秘辛以及当年樊夫人之死的传言还是知道些一二的。便是那些年纪轻的,因为家里人偷偷地拿樊峻茂与楚南康做反面教材,也是听说过一二的。
只是,或许大多数人都有一种同情弱者的倾向,是以刚刚樊家人以一种低姿态的受害者出现时,他们才会选择忽略了这段往事而去指责肖扬。
如今,想起肖扬便是戏文中那个可怜的孩子,哪里还有半分怒火。
更有甚者,想起刚刚被樊家那两个可恶的老妖婆当枪使,手里准备好的臭鸡蛋立马就砸了过去,看没有人出手阻止,有一就有二,一时间,场面乱作了一团。
即便有丫鬟侍卫们挡在身前,樊许氏和樊佩玉的身上还是惨不忍睹,连带着站在一旁的南云俪都受到了不小的波及……
这时,肖扬在一边冷声开口道:“若是之前的话没有说清楚,那今日我肖扬就当着大家伙的面再说一遍,明明白白地对天发誓,与樊家再无任何关系,更不会回去继承你们樊家所谓的爵位!”
“好!”很快,人群里就有人带头为肖扬的淡泊名利喝彩,鼓掌声震耳欲聋。
果然,神医就是神医!
这个时候,没有任何人再觉得肖扬如此对樊家是不孝不义,任是谁见到生母被如此对待,最后被逼死都不可能和仇人化干戈为玉帛,更何况肖扬还是少年时期便被樊家抛弃了,他没有使手段去报复樊家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那个所谓的什么县主,和樊家的人混在一起的,能是什么好人!看着年纪也不小了,什么狗屁的婚约,说不准就是想赖着神医!
不得不说,这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樊许氏与樊佩玉再也顾不得面子了,被接二连三的袭击弄得惊叫连连、狼狈不堪,赶紧在护卫们地掩护下跌跌撞撞地爬上了马车,招呼着让人将同样一身脏污的老侯爷抬着,便匆匆地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南云俪的身上也好不到哪去,但是却没有跟着樊家人一起离开。她抖着唇走到肖扬面前,眼里满是泪花:“对不起,师兄,我不知道樊家的人对伯母做过那些事情,若是我一早知道的话,是绝不会和她们一起同流合污的!”
只是,许是以前没有过这种楚楚可怜的演戏经验,她这副样子看起来颇为做作。
人群中立马就有人喊了出来:“神医,你可别被这女人骗了!”
“就是,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讨伐南云俪的声音络绎不绝。
她心中恨极,却只能极力隐忍。
百姓们有时候便是这样,极易受到流言影响同时也自负身有正气,对于歪魔邪道定然是一个都不能放过。
他们可不管南云俪是什么身份,法不责众,难道她还有本事将在场的人一个个抓回去不成!
肖扬冷笑一声,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随即语调平缓,话中平静不带波折:“如今,我欠师父的恩情已然全都被你消磨光了。自此以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再没有任何关系,你不再是我的师妹,以后你的事情我也不会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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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先虐樊家,明天继续下一个,一个一个来~O(n_n)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