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带人赶到后,马大兀自醉醺醺地,见云鬟询问状况,他非但不惧怕,反而仗着酒力,出言不逊,最后还忍不住动手动脚起来。
幸而两个捕快在旁护着,把马大一把推在地上,喝道:“不许对典史无礼!”
那马大跌的厉害,却又爬起来,冲上前更加要打要杀,云鬟见闹得的确不像样,便吩咐捕快将此人带回衙门处置。
谁知一声令下,最先跳出来造反的竟是马家二老,两人拼命拉住儿子,又百般求情。
云鬟因见马大娘子跟马老汉头上已经带伤,且这马大目中无人,连官差都要打,自然不肯放过。
两下相持,马家的人一看如此,顿时便翻了脸,不似先前一样数落儿子的不是,反而埋怨先前不该报官,又控诉官差不近人情,“无事生非”。
他们一边儿说一边儿挣扎推搡,把公差气得七窍生烟,又因是两个老家伙,不敢十分用力跟他们拉扯,生恐伤了人,因此一时竟无法撕攞开来。
不料那马大见爹娘架住了公差,他便从地上爬起来,装疯卖傻地又向着云鬟冲过去,口中且不三不四地说着。
正在此刻,幸而霍城赶到,一把攥住马大的手腕,往外一掀,轻而易举将人掀翻在地,喝道:“大胆,你想干什么!”
马家二老见状,忙扑上来,小心翼翼拉扶起儿子,哭天叫地,嚷嚷不休,就仿佛受了天大冤屈,马婆子还叫道:“没天理的,捕头打死人了!”
那马老儿则道:“这本来是我们自己家的事,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又何须你们来插手?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可虽叫的厉害,却都害怕霍城的身手,因此不敢再造次。
云鬟见这一家人都是奸刁之辈,而外头围观众人也越来越多,也有几个马家的亲戚,仿佛也有袒护之意,蠢蠢欲动。
云鬟同霍城对视一眼,因上前一步,喝道:“住口!”
马婆子哭声一收,四个人都看着云鬟,云鬟道:“既然说是家务事,不必官府插手,那在场各位都有个见证,以后若是有好有歹,不要再赖官府。”
马家二老立刻转怒为喜,道:“这次不知是哪个小挨刀的报了官,并不是我们的意思,以后自然也不会了,绝不再劳烦。”
当下云鬟便跟霍城出了马家,霍城就叫跟来的公差先行回衙门。他却陪着云鬟回了可园。
谁知先前,霍植来可园相报,说是马家出了事,马家的人竟口口声声说杀人的是霍城,还找上门来。
云鬟立刻命人来县衙通知,自己先赶去马家,两人竟是前后脚到。
却见胡同口已经挤了好些看热闹的在,里头有人叫道:“都说看的很清楚,不是你还会是谁?”
门口的人看见是知县跟典史来到,急忙让路,云鬟先一步进内,却见院子里也站了好些人,一簇围在一起,不知怎样,另一簇在堂屋门口,正围着霍城,或质问,或叫骂。
云鬟早看清情形不好,回头叮嘱白清辉道:“大人,你勿要入内。”
白清辉会意,便止步留在院内,叫公差带人上来问话。
旁边数人便上前行礼,道:“大人来了就好了,我们住在隔壁,傍晚要吃饭的时候,听见有人叫了声杀人了,乱成一团,只因这马大经常在家里喊打喊杀,今儿白日也还闹过一场,公差都到过呢,我们只当又是玩闹,也没在意,谁知又听见似是马大的声音,嚎了起来,我们才有些怕,却也不敢管他们家的闲事,后来再听不见声响,才壮着胆子过来瞅一眼,谁知就见这四个人都死了。”
白清辉道:“既然人都死了,如何就说是霍捕头杀人?”
旁边一个说道:“只因先前马家吵嚷的时候,霍捕头又带人巡街经过,我们曾听见马大又站在门口浑骂,说他是多管闲事的……”毕竟是难听的话,竟不敢复述。
另一人道:“大人不知,白天的情形我们都看见了,必然是霍城因为马大这家人得罪了他,方才马大又骂的那样难听,就惹怒了他,毕竟他先前也是杀过人的,何况除了他,谁敢做这种杀人满门的事儿呢……”
白清辉皱眉,扫一眼前方,却见霍城站在门口,闻言死死握拳。
不提白清辉在外询问,只说云鬟自己走到堂屋门口,此刻有几个马家的人因围住了霍城,见她走了过了,才停了口。
霍城上前一步,似要分辩:“典史,我……”
云鬟道:“霍捕头不必着急,如今大人也来了,自会水落石出。”
淡淡安抚一句,迎面所见,却是白日里还叫嚣气盛的马家老汉,此刻坐在正中间桌子边儿的太师椅上,垂着头,几乎看不见脸,脖子上的血把衣裳都洇湿了,有的便流了下来,地上凌乱洒落。
而马老汉的裤管挽起,脚下一个木盆,里头的水也被血染红,——似乎正要洗脚的模样。
霍城见她面色冷静,而白清辉虽未上前,但站在院中,也依然是岿然不动的风范。
霍城压下心头惊悸之意,便对云鬟道:“我方才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去过,其他人的尸首在……”说着,指了指右手里间儿,并左边一间。
云鬟先往右手边去,掀开门帘,就见马婆子僵倒在炕边儿上,后心处被人砍了一刀。
这一间房,也正是马家二老的卧房了。
云鬟统看了一遍,才退出来,又往左边房间去,才进了门,便嗅到一股奇异的味道,令人心中有些不适。
此刻屋内光线甚是幽暗,云鬟定了定神,才看见前方床边倒了一个人,走过去细看,却正是马大无误。
只是如今他已经没了气儿,死因也同样是脖子跟胸前的刀伤,床上被血染的一塌糊涂,血渍甚至顺着床沿滴落地上,马大的脸上表情甚是狰狞,恐惧之外,又仿佛带着愕然怒意。
马大脚下地上,挨着卧倒一人,自然正是马娘子,借着淡淡烛光看去,颈间也是鲜血淋漓。
云鬟按捺不适,通看了一回,却总觉着哪里仿佛有些遗漏,再细看周围,却看不出。
正要再加几分仔细,耳畔忽然听见有人道:“嚯,莫不是满城的人都在这儿了?”
在此等满地死人、众人惊慌的院子里,这声音却蛮不在乎,甚至依稀带有几分笑意。
此刻室内油灯光线暗弱,又且两具死尸在前,更添阴森,云鬟乍然听见这个声音,心陡然跳乱,而与此同时,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