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就有人反驳:“你丫算了吧。你还上边的朋友,天上的?我以前可认识陈永兴,他老早就神神叨叨的。我看,他根本就是精神病发作。”
这话也很不能服众,大家纷纷反对:“他神经病?手底下那些人也跟着一块疯?”
那人还在极力辩解:“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说不定……”
这话没说完就淹没在一片骂声中了。
一个人很积极的发言:“我可是有可靠消息……”
他的消息还没说就被人揭穿了。大家纷纷反问:“你昨天还问看守‘谁是陈永兴?’现在就有可靠消息了?你这种造谣的最可气了。”
这人在众人的痛骂声中红着脸做到后边去了。
我听了一会,觉得这里边真真假假,有用的消息还真没多少。看来打听陈永兴的事不是那么容易。
我决定听最官方的,于是我向看守走去。
看守平时没少得我的好处,而且知道我外面还有人,所以对我很客气。
我问他:“陈永兴呢?怎么今天不见他了?”
那个看守嘿嘿得笑:“这孙子昨天胆敢袭击柴小爷。嘿嘿,揍他个半死,这十天半月都下不了床啦。”
我一听这个就着急了。问他:“别介呀,我找他有事问呢。”
看守看我着急了,也就不在开玩笑,郑重其事得说:“不瞒你说,这小子被接走了。转到别的监狱去了,具体是哪不清楚,上边来的人,不让随便问。”
我立马傻眼了:“走了?为什么啊?不会是要枪毙吧。”
看守摇摇头:“知不道。你要是想问他的事,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这小子进来之后就没怎么说过话,一直神神叨叨,谁问揍谁。”
我见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好走了。
陈永兴的事在一段时间里都成了热门话题。但是始终没有后续消息。大家把各自的猜测都讲完之后,就再没兴趣了。
我本以为我家很快会把我接出去。谁知到还没等我出来,我家就倒了。
叔叔百密一疏,终于有一次没有看清风向。被打倒在地。幸好平时交朋友多,有些人念旧情,捎带手不时问着他点,还不至于太惨。不过,我想出去就不大好办了。
我被判的是无期。虽说立功减刑,可以混个有期。可我去哪立功去?难道要坦白交代特务的接头暗号?或者检举自己的亲人?这两件事,第一件我想做做不了,第二件事能做不肯做。
百无聊赖之下,我开始去监狱图书馆看书。恐怕,高级别的监狱也就这个待遇比较好。
图书馆里面的书很单一,架子上清一色的一溜红宝书。这些书好是好,但是我已经块背过了。
好在因为主席好历史。图书馆又添了几本史书,全是文言文,很难念懂。不过聊胜于无,我整天抱着这些大部头看,看着看着,渐渐得有了些心得。
等我被放出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翻地覆了。叔叔官复原职,但他坐了几年牢,看透世事,很快就退下来了。
我当时出来后,已经老大不小。根本适应不了这个时代。每天游手好闲,继续看我的史书。在监狱里看了几十年,这个老习惯想改掉还很不容易。
有一天我在茶馆看报,正看到一篇论史的文章,觉得很有感触,于是就趴在茶馆桌子上,提笔也写了一篇。
刚刚写完,正在自得默念的时候,眼前一暗,一个高大的人坐到我对面了。
我抬头看他,头发花白,满脸风霜,最奇特的是,他居然抱着一个孩子。我觉得这张脸很熟悉,但是又不太确定。犹犹豫豫问:“你是?”
那人笑了笑:“怎么,不认识我了?当年咱们还一块坐过牢呢。”
他这么一说,我又想起那段岁月来。那时候狱友们这个进来那个出去,不可能全认识,但是同是天涯沦落人,自然有一番情绪在里面。这时候在外面见了,我觉得很亲切,也很激动,拉着他的手说:“怪我眼拙,老哥,你确实面熟,但我实在认不出来了。但是这可不影响咱的交情啊。”
那人很谅解的点点头说:“咱们在一块呆了也没几天,我叫陈永兴。”
我一听他叫陈永兴,惊得差点把下巴掉下来。可我脱口而出的竟然是抱怨:“老子当年被人冤枉成特务,做了几十年牢,现在平反了被放出来,也是理所当然。你小子可是背着几千条人命,你也出来了?这他妈也太不公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