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事?”她往主座一坐,翘脚喝茶,姿势撩人。
方掌柜眼不斜心不歪,将卞茗珍来卖画的事说了。
他知这妇人虽水性杨花,做正经事却从不耽误,心狠手辣,杀夫都不眨眼。
“那本什么书里说到的画很值钱?”
不管是古画还是古董,鲁七娘子只知道货要够稀罕才卖得出价钱。再说,无本生意做了这么些年,一般好货还看不上眼。
“溪山先生说墨笈上的画,都有明市基价。以卞姑娘今日拿来的那幅为例,明市起价为三千五百两,专为人收购的私商价码更高。书画本来也不按一套套卖,说墨笈却不同,皇宫一直高价在征。江南一卷八幅,曾喊过六万两。”方掌柜这时说来,行市在心,滔滔不绝。
“六万两?!”鲁七娘子先怔,再眯了眼,嘴角噙着冷笑,“墨汁莫非是金汁?画绢莫非是金镂?不过画些山山水水,有名无名,瞧着都差不多,怎能值了万两银?”
方掌柜不试图同牛讲牡丹为何价值千金的道理,只道,“请二东家与大东家商量一下,看这件事要怎么办?若是有意购入——”
鲁七娘子一摆手,“不用商量,从来只有我们赚钱的份,哪有倒贴银子的事?”
她眼神一瞬犀利,声色厉茬,“不如——照老规矩办。”
方掌柜眉眼不抬,“大东家已决心做正经买卖,不再用过去的规矩办事,二东家尽早习惯得好。要是二东家忙,我去禀了大东家也一样。”
她是二东家,他是掌柜,看似主从,其实地位齐平,一个管武事,一个管文事,大东家离了哪个都不行,故而他对她,能客气,也能不客气。
鲁七娘子自然清楚,娇声道,“哎呀你这老古板,我随口说说都不行,没有大东家发话,什么规矩我也不敢用啊。不过心疼咱们的血汗钱,换个楼啊地的,好歹实在,换几幅破画,光看不能用,万一转不了手,那么多银子打水漂了。”
方掌柜面皮不动,只动嘴,“大东家若想买入,我自会鉴定明白,同时将价钱压到最低,一万两摸到天了。而我干了这么些年,你何曾见过一件卖不出去的货?”
“这倒是。”鲁七娘子站起身,妖娆走到方掌柜身旁,伸手摩挲着他的肩头,整个人靠了上去,“方正,我又成寡妇了,这回嫁你可好?”
方掌柜腰板笔挺,什么话都没有,只是扫了她一眼,很轻,很淡。
鲁七娘子立刻拧身走开,羞恼骂道,“杀千刀的臭男人,肚里有点墨水就敢瞧不起我,不想想自己也只是条看门狗罢了。老娘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不过我这会儿还不惜得要你了。仔细一瞧,当年好看的斯文郎,已成了干瘪老东西,不但不中看,也不中用了吧。”
方掌柜任她谩骂,垂着眼皮子如老僧入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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