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小檀这一夜睡得特别不安稳,时不时便从梦里惊醒,而康康却在她怀里,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总算捱到了天亮,应小檀披衣起身,但见窗户外面银装素裹,竟是落下了今冬的第一场雪。
她扬声叫进了花末儿伺候,没料到,她才净了口,天绮便从外间匆忙进来,“主子,大妃来了!”
应小檀一阵手忙脚乱地收拾,大妃到底还是比她的动作快了一步。
她整宿未成好眠,眼圈底下存着淡淡的青黑,不成想,大妃的神色倒比应小檀还憔悴几分。
应小檀大骇,匆匆行了礼,脱口问道:“大妃这是怎么了?可是府上出事了?”
呼延青媛摆手,“别多心,先收拾东西回去再说吧,王爷那边离不开人,眼下让皎月伺候着呢。”
“王爷怎么了?”应小檀只觉胸口被人狠狠擂了一下,疼得她直想躬下腰去。
呼延青媛一脸疲惫,并不肯直言,“没大碍,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回到府上再说……康康呢?”
应小檀忙招呼大嬷嬷去把康康抱出来,呼延青媛两臂一伸,自然而然就又从大嬷嬷怀里接过了尚在熟睡的稚儿,“三个月了吧?养得倒是好,没见太虚弱。”
“底下人都上心得很,康康又乖,并不难带。”
“乖一点好。”呼延青媛叹了一声,把孩子交回了大嬷嬷,低首道:“王爷一颗心都悬在你们母子身上,你别叫王爷失望。”
应小檀不知她说的“失望”是什么,唯有低头称是,尽快地收拾好几件贴身细软,把康康用厚毯子裹好,迎着风雪上了车。
山路滑得厉害,马车不敢驶得快了,只有慢慢地行走着。之前守着应小檀的那些侍卫,仍步伐整齐地护在马车两侧,这时应小檀才有几分醒悟,他们未必是来监视她们的,也许更多的,是保护。
应小檀和康康在一辆马车上,炭炉里的火烧得又旺又暖,勉强将她的心捂得热了些。她两手交握,心惊胆战根本无法克制,她不敢往深了去想,那一个念头却总是徘徊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赫连恪,出什么事了?
她担心他。
所有的害怕、恐慌、惊疑,都变成了完全主导她心神的忧虑,她迫切地想知道,赫连恪究竟怎么样,好不好,是否危险,又是否健康……应小檀根本不知这些情绪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无孔不入一般,让她根本没法冷静下来,理智地思考。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便只能侧首,把目光落向窗外。
她想起和赫连恪第一次走这一条路,从太子别馆回到王府,她枕着他的膝头睡得不知有多安稳,而醒来时,他又热切地给予她一个绵长的吻。
那时她小心翼翼地讨他欢心,怕被他不喜,更怕自己无处安身立命。
如今呢?
当初对他的畏惧不知所踪,更不知是从何时起,她竟然开始确凿,他的身边总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是从哪里来的自信?
直到进了京里,应小檀才渐渐回过神,马车徐徐停在了城门口,守门的士兵竟挨个马车盘查——即便他们明知这车里是三王的家眷。
应小檀蹙眉,这么看来,邺京确然出了大事。
大妃出面与那几个守卫斡旋了两句,不多时,四王纵马迎了出来。
他一如既往的有礼,大妃也不免冲他笑了笑,应小檀不知他们在交谈什么,却见四王用马鞭指了指她所在的马车,继尔缓行几步,到了她的车前。
“小嫂嫂。”四王唤了一声,应小檀没法躲在里面装不知情,只好挑起车帘,莞尔一笑,“四王爷万福。”
四王眼瞳幽深,似笑非笑地盯着应小檀,“小王昨日可没骗小嫂嫂,这回你总算信了吧?”
应小檀有几分不好意思,遂俯了俯身,歉然道:“小檀不敬,还请您恕罪。”
四王摆手,悻然地掉转马头,背对着应小檀叹了口气,“小嫂嫂,我没怪罪你,只是觉得难过……你不信我,我难过。”
这话委实有些出格,四王纵马离开时,应小檀整张脸都白了。
马车上诸人默不作声,好似没听见一般,唯有不知世事的康康“咯咯”一乐,伸出手要母亲来抱。
应小檀没法子,只能接过儿子,将他抱进了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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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院,应小檀站在正殿前,禁不住顿了顿脚步。殿中有着扑鼻而来的药气,而屋里更是静谧极了。
她无助地叫住了大妃,声音里有不容忽视的颤抖,“王爷他……怎么了?”
呼延青媛见应小檀这个模样,便转眸向大嬷嬷吩咐道:“你先带着孩子到西边新修的院子去,这里没你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