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紫阁。”我喃喃念出匾额上的字,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觉,却又说不出来。
感觉到屋中无人,我伸手推开了白宣乌棱的格门,‘吱呀’一声划开眼前的空洞。
进到房中,所见的物件却让我一瞬间呆愣在原地。
怎么会?
抚上桌椅的手有些颤抖,为什么会这样?
这里的一切就仿佛是逍遥堡里的那个地方,我呆了十几年的地方,明铛珠帘,凝绣萝幕,碧瑶琴,白玉笺,墨玉棋盘,白璧的子,清晰分明,一尘不染,仿佛主人不曾离开。
我从书柜上取下一卷,入眼的却是一行熟悉的娟秀小字:法华经。
《法华经》、《安世经》、《般若经》,曾经抄到倒背如流的东西呢,我黯然笑了,笑得想流泪。
百里靖,是你吧,人都死了,还来收着这些死物做什么,涂作看赏还是心有愧疚?
手渐渐收紧,书卷瞬时皱成一团。
人若没了,什么都会说会做,会伤会痛会愧疚,会向世人显示自己有多么念旧有心,可是,百里靖,你还有心吗?
如若,我将你昭示有心的东西毁了你会如何?很想知道呢。我眼瞳染上一丝魅然笑意。
我伸手将书卷靠近灯盏中的明黄火焰,看它一分分侵蚀掉那些熟悉字迹,目中却是一片冷然。
“你在做什么?”门口百里靖一身明黄甚是耀眼,突见的这一幕让他神色转急。
我却是不言语,只是看向他清亮深邃的眼眸,将手中已燃起的书卷靠近整个书架。
百里靖看那嘴角的一抹妖魅笑容忽然意识到眼前的女子要做什么,忙沉声道,“停下,孤不准。”
未等他话说完,我便松开了手。
书卷顿时如同折翅的火鸟一般坠了下去,火焰在书架之上转眼间曼延开。
我目不斜视的看向百里靖,丝毫未有动容,直到他大力将我拽出房子扔到地上,那种钝重的疼痛才曼延出感觉,很酸,很无力。
一帮子宫人皆涌进涌出的忙于救火,百里靖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我,眼眸深邃不可见底,周身是隐忍未发的怒气。
“为什么?”低沉的一句,不轻不重。
我勾了勾唇角,“她有那么重要吗?”眼神不避不闪。
百里靖一怔,在此刻他才知道很多的事不存在幻想,云若熙不是单单像那个人而已,而是,她原本就是如此之人,玲珑犀利睿智绝然得更胜一筹,她绝不会做她的影子。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百里靖收回眼光。
“已死之人,涂留旧物,倒不如烧了干净。”我冷冷道。
“云姑娘,你就别说了,赶紧给皇上认个错。”敬德已经打理好了屋内,一出门就见这么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他在百里靖身边多年,不是看不出他对云若熙的心意,赶忙两厢圆场,“云姑娘定是一时失手,请皇上恕她无心之过。”
“无心之过?”百里靖已然是为云若熙方才之话气极,眼瞳冷冽,“她可有半分的悔过之意?如此骄横跋扈,如何了得?”
这话中分明已有了台阶余地,虽看似厉害,一干奴才皆听得出只要云若熙能低个头,服个软,这事就过去了。皇上*爱之意是昭然若揭,禁地一般的凝紫阁里做下此等事来,若是其余娘娘必定早不容多说的拖出去杖毙了,一时间,心下对这云姑娘的地位又提了几分。
我却依旧笑着不说话,僵持似地看着百里靖怒气渐盛的眼瞳。
原来,柔妃就是这个意思吗?她是要让我知道,这宫中还有一个女子的存在,并且似乎在百里靖的心中高不可攀,不可触碰。她要我同一个死人较劲,骄傲如我她料是定然不会罢休的。真的是好计谋啊!只可惜,她没料到我是谁。
敬德一见我如此,心中叫苦不迭,上前小声求道,“我的姑奶奶,如今这时候可不该跟皇上较劲,好歹先认个错罢。”
我婉然一笑,却是看向百里靖道,“民女不知有何错。”
一语既出,四下里皆是倒抽了一口气,敬德心中‘咯噔’一下,完了。
百里靖修长手指在袖中握得骨节泛白,云若熙,清高如此,你偏是连向我低个头都不可以吗?百里靖狠狠盯住云若熙,倏然转眸,一甩袖子,“来人,杖责三十。”
“皇上,这…。”敬德一惊,三十杖责打下去这云姑娘岂不要去半条命。
“打。”百里靖已然背过身去,一字从齿间挤出。
两个宫人上前按住我双手,而我心中却是不知滋味,冷得如同浸在腊月的凉水里。
“皇上可有后悔过?”我浅声幽幽道,“没有的话,也许以后会的。”我唇角浮笑顺从的卧了下去。
这一句不轻不重,却恰到好处落到了百里靖心中,他心中一滞,后悔?怎会没有,只是没用,他微转了转头,看那板子一下一下打下去,心却是生疼生疼的,错了吗?他真的错了吗?
百里靖又紧了紧握住的手,看那痛到无法却硬是半声不肯吭的女子,心上怒火又起,为什么要硬硬挨着也不肯求我半句?半句,是的,哪怕是半句,你若开口我定会住手。
疼,从四处曼延,五脏六腑仿佛纠结在了一起,已经分不清到底是心痛还是伤痛了,只是觉得从来没有这样的疲惫过,无力的想要睡去,耳边已经听不见什么声音了,只是混混沌沌的嘈杂,喉头一阵腥甜涌动,斑斓的血色弥漫了整个视线,然后,世界一片灰暗。
百里靖未曾想过事情会如此急转直下,那张几近苍白的小脸猛的吐出一大片殷红,无力垂了下去。
“熙儿。”百里靖几步上前抱起云若熙蜷在地上的身子,面颊上的血渍刺痛了他双目,手,不可抑制的颤抖了起来。怎会这样?
“传太医,快传太医。”百里靖冲一边的宫人大声道,一把横抱起云若熙向乾阳宫头也不回的急急奔去。
乾阳宫内宫人进进出出,皆是紧张得连大气不敢出。
宫中太医尽数皆到,垂首立在乾阳宫外厅中。
“到底伤势如何?”百里靖坐在*榻边只看着眼眸紧闭的孱弱女子,瞳中尽是担忧之色。
“回皇上,”侍立的太医正院赵钦拱手道,“云姑娘原本元气大损,身子已是羸弱不堪,如今加之这一顿杖责…。”赵太医看了下百里靖不善的脸色,不敢说下去。
“说。”百里靖看出他的意思,握住云若熙的手加紧。元气大伤?
赵钦立时跪了下去,“恐怕有性命之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