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公,江上风大,还请史公能至舟上暂避。”
应廷吉已是第三次恳求幕主暂避风浪,然而尽管江上风越来越大,一身蓑衣的幕主史可法却丝毫没有上船躲避风雨的念头。
“纵使督师决意殉国于此,也请督师为这渡口数千将士计,强撑精神,而不是自觉瞆瞆...”
谋士朱国材既感幕主赤诚殉国之心,又恨幕主事到临头无一所为,只一心寻死,情急之下竟是说了重话,幸被应廷吉及时眼神制止,后面的话才没有说出。
“留都百官皆安守故常,不达时务,唯督师奔走抚辑,今日之战虽败,我军却犹存实力,督师岂可轻弃。”
应廷吉心中暗叹,自家这位幕主节秉清刚,不知是他们这帮幕僚的幸呢,还是悲。
叶明水持伞在边,默默看着。
史可法依旧负手远眺大江,就在应廷吉、朱国材等幕僚以为幕主又如先前那般不愿与他们多说一言时,史可法却长叹一声,回首看向众人,道:“五日了,南都可有一兵一卒至?诚如喜臣所言,这南都无有时务之人啊。”
众人皆是黯然,不说那不听调令擅自逃回的张天禄、张天喜兄弟,就这时隔五日对岸无有一船兵来,无一员官来,都叫人绝望。
南都百官,同那与国休戚勋臣,真正是无一人!
“喜臣,邻翼,我大明天祚怕真不长矣,”
史可法缓缓转过身子,视线在一众幕僚官员脸上一一扫过,最后了无生机的摇头长叹:“吾虽有忠贞,又岂能回天?”
言罢,坚毅复现。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今吾一不能定淮扬,平贼乱;二不能调镇将,明法纪;三不能肃吏治,实时务。吾只愿以吾之死,唤醒那南都麻木众人,社稷一旦覆亡,他们岂能再醉生梦死,过那追欢逐乐,寻花问柳,燕巢幕上的日子!”
史可法真是死志已决,距贼首送信恐吓已过大半时辰,料想贼兵必将发起进攻,趁风雨之中官兵火铳无法使用毕其功于一役。
故他于这人世间,不长了。
但愿刚才这番话能入南都,叫那帮麻木之人清醒才好!
众幕僚连同那郑鸿逵、叶明水诸将都是不言,史公心意已决他们无法规劝,又知贼人即将来攻,心底算盘自各有拨弄。现在尚能坚持,不过是为送史公最后一程而矣。
然而就在史可法屏气静待贼兵大举来攻,好做最后了断之时,远处却忽的骚乱起来,继而就见无数官兵朝贼人那边奔去。
“是何部如此悍勇?”
史可法愕然:莫不是官军血勇之士主动攻击?
郑鸿逵等人也是吃惊,因并无军令出击,何以众兵皆东去的。有不少人所想与史公一般,真以为是士兵不甘困顿,奋勇一击,不禁精神为之一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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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再瞧那东去诸兵,并无喊杀喝号,反倒看着欢天喜地,手舞足蹈,更远远有那呼朋唤友之声,再细听,竟有“拿银去,拿银去”,“寻富贵,寻富贵”的呼叫。
这?
游击叶明水第一个变色,显是想到什么,未几就有中军官面色惊慌前来急报,说道贼人诱降,官兵尽皆投贼去了。
“朝廷之兵,竟不堪至如此么!”
史可法痛苦之下便欲抽剑斩石泄怒,然其佩剑早已豁口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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