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的气候已渐渐回暖,白日长了些,容绣本就喜爱睡觉,这些天午休屡屡要赖到申时过半才起。
刑部尚书告老还乡,皇上下旨擢升何意朝,成为大庆历史上最年轻的刑部尚书。孟暖玉得知此事之后高兴得整宿睡不着,次日吃完午饭便飞奔来锦绣轩找容绣分享喜悦。
“嫂嫂还没起么?”望着面前紧闭的房门,孟暖玉嘟了嘟嘴,有些扫兴。
碧螺将茶水和点心放在桌面上,欠身一揖:“平日里还要小半个时辰才醒呢,不过今儿日头大,郡主再等一会儿便好。”
“噢。”孟暖玉扯着衣带嘟囔,“嫂嫂真是越发好睡了。”
碧螺笑了笑:“是啊,小姐这阵子瞌睡尤其重,许是春困吧。只不过往年没像这般……到底还是不太适应京都的气候呢。”
容绣醒来的时候仍十分困顿,碧螺告诉她孟暖玉在外头等,她只好简单拾掇了一下便走出房间。
觉得有些冷,又扯了件披风披上。
“嫂嫂,我这都晒得后背出汗了,你竟还穿这么多?”孟暖玉一见她就忍不住笑出声。
“是么?”容绣不甚在意地坐到垫了软垫的石凳上,自顾自斟了杯热茶,“我怎么觉得这院儿里还有些冷呢。”
孟暖玉拧眉:“别是着了风寒吧?母亲说换季的时候最容易着病了,这些天可仔细着呢,要不请个大夫给嫂嫂瞧瞧身子——”
容绣连连说不用,孟暖玉却已经吩咐了下去。
“我真没事儿,哪儿都没不舒服。”容绣无奈地笑了笑。
孟暖玉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瞧瞧总能放心些。对啦嫂嫂,我表哥升官儿啦,你可知道?”
容绣摇了摇头,“朝堂上的事情我如何能知道?是昨儿的圣旨吧?你哥还没同我说呢。”
“唔,是昨儿的圣旨,表哥如今已经是刑部尚书了,听说自大庆立国以来,他可是头一个如此年轻便执掌六部的呢。”孟暖玉讲得神采飞扬,“表哥真厉害!是不是?”
“是啊。”容绣被她拽得晃晃悠悠的,连连点头表示赞同,不禁又想到那时求他而不得的倾月公主,如今在娑罗国不知过得如何,心中几分欣慰夹着几分心酸,“何公子是当之不愧的才俊,前途无量。玉儿以后和他在一起,定有享不完的福呢。”
孟暖玉面色一红,绞着手指垂眸道:“什……什么在一起啊,我才不——”
“玉儿再过三个月便要及笄啦。”容绣托腮望着半空中的梅树枝,笑着叹道,“不如咱们打个赌,何公子为你准备的是什么大礼?”
“嫂嫂!”孟暖玉皱着一张小脸直跺脚,“讨厌,不跟你说了!”
望着小姑娘仓皇逃离的背影,容绣不禁莞尔。
孟暖玉心中定是有数的,何意朝并不是与姑娘家玩暧昧吊人胃口的那类纨绔公子,八成早就与她道明了心意。
真是令人期待呢。
“小姐,大夫来了。”碧螺站在院门口轻唤。
容绣十分头疼地揉了揉额角,心想叫人大夫白跑一趟也不好,于是抬手道,“有请吧。”
胡子花白的老郎中挎着药箱进院子,在冰凉的石桌上垫了个软垫,“世子妃,冒犯了。”
“无事。”容绣温婉一笑,将手腕搭了上去,“其实我身子没什么毛病,是郡主太过担心,小题大做了,你放心,随便瞧瞧便成,银子会照例给你的。”
老郎中一边为容绣把脉,一边若有所思地颔首,眉间的褶皱逐渐加深。
容绣见状不禁有些慌,轻问道:“怎么了?”
难道自己的身子真出了问题?
“世子妃莫急,待小人再确认一下。”老郎中捋了捋胡须。
此话一出,叫容绣和碧螺心中皆是万分担忧。
却见老郎中沉吟半晌,忽然站了起来,躬身抱拳道:“恭喜世子妃,您有喜了。”
容绣捂嘴惊呼,碧螺也失声叫了出来:“小小小……小姐,他他他说什么?!”
“姑娘,世子妃有喜了。”老郎中面容慈祥地又对着碧螺重复了一遍。
碧螺高兴得上蹿下跳,而起初的惊讶过后的容绣,却安静得出乎意料。
她还记得那场梦。
是在梅花盛开的雪天,一觉醒来后被蒋思仪告知自己怀了孕。
一切都不是这样。
“小姐。”碧螺扯了扯她的衣袖。
容绣回神,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见到那个长身玉立的男子,不自觉勾了勾唇。
碧螺朝她挤眉弄眼一番便退了下去,铺满阳光的院子里顿时只剩下两人。
“绣儿。”他轻唤了她一声,拉起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又抱住她,用力地抱着,用力地嗅着她发隙的香味。
这一声敲在她心底,震颤久久不息,似乎饱含着太多她无法分辨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