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张思文推掉了所有工作,带上愈彦就直奔了省城。
晚上,在预订的酒店包厢里,罗教授与汪省长如约而至。
一见面,罗教授倒显得比张思文还要兴奋,不管是否第一次认识,上来就逐个给以结结实实的熊抱。知识分子就是与官员不同,矜持处架子摆足,激动时却也容易显露于表,所谓文人无形大概就缘于此吧。
“太开心了,没想到王书记会看得那样认真、仔细!”罗教授迫不及待介绍起他和王书记通电话的情况。
原来,本期《山鲁实况》杂志由汪省长亲自送到王书记桌上,马上就告诉了罗教授。作为一名省委书记,面对桌子上堆积如山的各种文件、报纸、杂志、批件等,再加上需要处理的一桩桩紧要事务,自是日理万机、头绪繁多。《山鲁实况》是省委主办的重要刊物,每期他是必定要看的,可什么时候看,怎么个看法,却有很大的随意性。既然这期杂志上有张思文的大作,非要书记大人认真、仔细研读,又仗着自己和书记有一份特殊关系,罗教授自然就以省委特聘理论顾问的身份,一个电话打过去,着重加以推荐、提醒,并约定时间再电话交流读后感受。这样的机缘巧合,在老同学汪省长的精心配合下,罗教授已经运用得相当娴熟,屡试不爽。而且,在王书记眼里,罗教授这样的作法,又与周围诸多官员大不相同,貌似有些小小冒犯,实质显出一些别样趣味,充满了顽童式的率真,因此丝毫也不觉得唐突与冲撞。
“书记到底什么态度,什么评价?”愈彦到底不够教练沉着,也是仗着与罗教授的师生关系,颇有些不耐烦对罗关子卖得太长,却招来张书记批评与制止的目光。
“什么评价?告诉你,一通批评!”罗教授一脸严肃,眼神里却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据罗教授透露,当天夜里,他又跟王书记通了电话,书记果然已经认真读了张思文文章。对于文章写得如何,王书记并未有一言半语的评价,他只是就其中的一些问题与罗教授进行了商榷,比如,文章中多处提到城市的“文化记忆”一词,那么,这个文化记忆的概念,西罗学者其实早有论述,国内专家如著名作家、民俗学家冯骥才也见解颇深,对此应当有原文的引用,也有必要作系统性表述,否则时下很多读者对这个概念恐怕不知所云,或者不得要领。还有,其中一则小标题《矿产整合在建设经济大省中的功能与作用》,“功能”与“作用”好象太实用主义了一些,不如用“地位”一词来得宏观、妥贴。此外,王书记还就文章中的几个小观点进行了评点,认为有的可以再深化,有的则需要在理论上寻求进一步支撑,等等。
“王书记在电话里居然一口气讲了二十分钟,还说有时间再坐下来慢慢探讨。”罗教授伸出两根手指,晃了又晃。
“那么说明王书记对这篇文章还是不太满意?”愈彦的问题愚蠢得恰到好处,显然有些故意卖痴装傻。
罗教授与汪省长两位老同学对视一下,竟然爆发出哄堂大笑。
“哈哈,你还是太不成熟了,至少政治上不够敏感呀。”汪省长不知是计,谆谆教导愈彦道“这恰恰就表示他很满意很重视这篇文章。你想想,一个省委书记能随便表扬一个市委书记?书记评点、批评,说明他看了,仅只一看就已经不得了啦!更何况,书记批评得越是详细、具体,就表示他老人家对这篇文章不是一般的重视,那是相当重视了。”
“要不是罗教授对王书记和省委的精神吃得透、把握得准,再加上他在版面上做了精心安排,又怎么可能收到这样的效果?”张思文嘴早已咧得收不拢,宽阔的眉间平坦得没有丝毫波纹,右腮边那块肉一时欢腾得厉害。他举杯与罗教授、汪省长用力一碰,然后一饮而尽。
“更为难得的是,王书记和罗教授通电话的第二天,就把我找去,说是对这个张思文以前只是认识,希望了解一下他的详细情况。”汪省长喝干杯中酒,也很兴奋。
这个情况张思文与愈彦已经知道。王书记向汪省长询问情况,后者尽其所知作了介绍,同时又马上通知组织部市县干部处的处长,让其书面整理一份张思文的个人资料,快速送到王书记手上。那处长是什么人?汪省长电话放下不到一个小时,张思文的个人简况就马上送到,内容包括刚刚在安泰的**推荐和测评情况。
“王书记这一过问,底下的麻烦就大了。”罗教授话说一半,借故上厕所小解,有意再卖一个更大的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