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凉已深,这一年的冬天来得比往年要早。
朱颜倚在几旁读手中的诗册,偶尔抬头的时候,总能看到面前一簇艳若新血的骨里红梅。
骨里红的幽香很淡,不刻意去嗅,几乎不能感到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冷香。
朱颜望着猩红的花瓣发怔,她曾说过要赠纾忧一簇红梅,终究是失信了,不知江南的那一丛红梅,开得还似先时那般艳丽芬芳么?
似乎已经很久很久,但此时看到这艳丽的红梅,触到娇嫩柔软的花瓣,她才发觉,原来也不过是一年罢了。
这一年发生了很多事情,多到让人如同历经黄粱一梦,一下子老了很多。
搁下手中书册,朱颜百无聊赖地翻动一旁的小历。
冬月初五,还有五日,那个日子用朱笔圈出,那是她亲自定下的,返回江南的日子。
其实朱颜并不明了回到江南后能够做什么,她想自己或许仍会像过去一样,种些花花草草,研制成药,并为人看诊。
但经历过这么多之后,她实在提不起和从前一样的心情。
或许时间久了,会好一些吧?——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起了这样不负责的念头。
但除了这个渺茫的念头之外,她想不到更多。
手中的小笔在空中悬停了有一会儿,一点朱砂色滴落在熟宣上,在纸上那一剪寒梅旁晕出红泪一般的痕迹。
朱颜蹙了蹙眉,任由那点突兀的色点留在了纸上,将笔探入笔洗,慢条斯理地洗去笔上沾染的颜色。
极正的朱砂色在清水中晕染开,但不论怎么清洗,笔根处的那一点颜色终究是褪不去了。
有些记忆也是这般么?
即便因缘巧合失去记忆,所有一切也不会恢复如初,更遑论她现在这样的心境?
回到江南,一切就会重新开始么?——答案必定是不可能的。
朱颜长舒口气,这个答案她早已明了。但总是不愿这么说出口,好像不正面予以否定,就会有转机一般。
手中的小笔已经重新染上了墨色,在铺开的一幅信纸上落下寥寥几字。
内容很短。不过是告知袁凛自己回到了江南,身体正在慢慢恢复,如今已无大碍,请他不必挂记。
墨迹晾干后,朱颜将信纸小心叠起。一片花瓣从枝上飘落而下,被一道折进了信纸内。
方才的那一幅红梅也一道收入信封,几面上再无他物,空旷得孤单不已。
“母亲,烦劳您了。”朱颜将信封推到长几的另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