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兮自那日离开小筑之后,一直被安置在陶泽另选的一处小阁里,舒心阁,是个不错的意头,只可惜,墨兮无论如何也舒心不起来。连着几日都不愿多说话,甚至没有太多表情。那日若不是她放下尊严跪着求陶泽,十一只怕是清誉不保。
每每想到此处,墨兮便是自责万分,她曾信誓旦旦地说一定要保得十一周全,不使她沾染这尘世污浊半分,却差点因为自己的疏漏害了她。而陶泽,终于如他所愿的,再一次逼迫得自己不得不向他下跪求救。
她已知道十一平安回到玄乾的消息,只是不知,百里牧云得知了十一受辱,会是何等的愤怒。以墨兮对百里牧云的了解,她很清楚百里牧云此时不会出兵,因为陶泽与陶赫还未斗得头破血流,并非最佳时机。那么,十一一定很伤心?想来她一定很希望早日征战北清,斩杀陶赫的。
陶泽知道陶赫定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墨兮,便派了妹溪照顾她,此际墨兮正半倚在藤椅上,身上盖着薄毯,看着外面一片碧绿的竹林想着心思。陶泽果然还是费了不少心思,这寒竹长得真好,一如当年在邺京城郊的一般。
心底一片嘲笑,早知今日要如此费尽力气,当年他为何要做那般将她置于死地的事?
“墨姑娘,吃药了。”妹溪端了一碗药汁过来,这药用以养生,墨兮的身子若再不进补,只怕活不到今年冬天。
木然地接过那碗汤药一饮而尽,药汁极苦,满嘴的苦涩一直蔓延到心里去。推开妹溪托着一碟蜜饯,这样真实的苦涩能抵得过心底的艰难,倒不是坏事。
“墨姑娘,你何不体谅主人一番苦心?”妹溪不忍他二人互相折磨,忍不住开口劝道。
“你若是想当说客,不如作罢。”墨兮闭了眼,不愿再看外界任何事物一眼,妹溪不管怎么说,当年救过她一命,她不好太过无礼地恶言相向,只在脑海中不停地回忆着百里牧云,活在自己的世界,未尝不好。
妹溪放下手中的蜜饯,端了张圆凳坐在墨兮旁边说道:“我倒不是来做说客,只是墨姑娘你冰雪聪明,难道真的不知道主人对你一片真心吗?”
见墨兮不答话,妹溪只能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墨姑娘当日差点一簪刺死主人,主人却无半点怨恨,甚至将那发簪仔细收好,贴身而藏,若主人真的只当墨姑娘是一枚棋子,又何必理会姑娘你的死活?妹溪不如姑娘聪明,但我是一个局外人,看得自然比姑娘清楚,姑娘既然过得这么痛苦,何不放自己一条生路?”
听到此处,墨兮霍然睁眼,坐直了身子看着妹溪,说道:“生路?当年若不是你们,我最多流落街头,食不裹腹,你们明明将我带进一条死路,此时却跟我说什么生路,莫非活着就是生路?哪怕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也要对你们感激涕零?”
“很多时候,你无法对命运进行选择,但你可以选择在命运之下,过得让自己好一些。”妹溪依然温婉,不急不燥,坦然地看着墨兮的眼睛。她还懂得愤怒,说明她心尚未死,心未死,就总有法子让她明白怎么样才能过得更好,这也是她最大的任务了。
墨兮不再说话,又靠回藤椅上,双眼浅闭,似要假寐。
看着墨兮不说话,妹溪悄悄退了出去,在门口处却遇上了听了多时的陶泽,看见自家主人脸色明灭不定,妹溪只能希望墨兮想明白,陶泽,真的是对她真心实意。
接过妹溪手中的蜜饯,提步而入,见着墨兮怔怔失神,陶泽原本就乱糟糟的心更添沉重。坐在圆凳上,修长手指拿起一粒枣子,递到墨兮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