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起将眉头一皱,却终是没说什么,只嗯了声。
挂了电话后,他起身开门出去,迎面就见从灵靠墙站在门边,罗起疑心起来,“你还在这做什么?”
从灵面色不改,下巴朝电梯的方向一指,“没卡。”
顶层的电梯,上来下去都需要刷卡才能启动。
罗起眉间微松,看似卸下警惕往电梯那走,但转而就问:“为什么不敲门?”
“我听到隐隐的说话声,你应该在忙。”从灵跟上,半真半假的回道。
这时两人已经走到了电梯口,罗起抽出卡片一刷,“你知道在这里做,最重要的一个规矩是什么吗?”
从灵心中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什么,嘴上却还配合的问道:“什么?”
“不带眼睛,不带耳朵,闭紧嘴巴。”罗起盯着她说。
语落,电梯门唰的大开——
透明的电梯壁外瞬间照进来璀璨到刺目的光芒,从灵眼睛一眯,明明是暖黄色的光,却处处透着冷意,尽量让自己融入这个角色,她语气冰凉的回道:“我知道。我爱钱,但更惜命。”
罗起不置可否,一路送她到了第九层的休息室门口,休息室的门开了一条缝,一阵阵的笑从里头泄出来,连从灵一个女人听了都酥了半边肩,罗起却无动于衷。
他上前推开门,疏疏落落十几个姑娘,笑声渐止,风情各异,却让从灵一下就想到十二金钗,她们三三两两的站起身冲罗起问好,可一道道目光却朝从灵射来。
□□们阅人无数,都有一双厉眼,上下一扫便知从灵会不会成为她们的威胁。
从灵很美,毋庸置疑。可最关键的是她美得不肤浅,□□永远装不了大家闺秀,就算她们中好些人都是大学生,也一样,身上最缺的就是内敛于其中的味道。
然而从灵有,因此不知是从灵的荣幸还是不幸,她一到来便引起了诸多人的警惕,特别她还是罗哥亲自带进来的人,尽管这代表不了什么,但却阻止不了这些长了千百个心眼儿的女人们多想——她的背景、她的身份、以及最最重要的,往后她在这里会有怎样的地位。
姑娘中有沉得住气的,自然就有沉不住气的,川苑的燕燕先忍不住问道:“罗哥,这是新来的姐妹吗?”
罗起嗯了声,没就这个问题延伸开来,而是指着里头坐最中间的女人道:“甘棠,今晚的夜场,你带她下。”
名唤甘棠的女子面色微微一变,她还没说话,边上就有人跳了起来,泼泼辣辣道:“那怎么行?姐妹们都一个候一个的等着呢,凭什么她后来者居上?”继而语气飞快的一转,沁满了委屈,“罗哥,这样对我们可不公平~”
她们的反应那么大,是因为春意阑珊的夜场舞会并不是一般夜总会里那样低贱媚俗的钢管舞,或者脱衣舞的表演,虽然都是娱乐大众,但是这‘大众’区别可大了。春意阑珊的夜场,只有vip客户可以进得来,这里的vip,非富即贵,曾经就有好几个姑娘在一夜纵舞后再也消失不见,去了哪,想来大家都心知肚明。
若是能够委身于一位大人,谁乐意在这伺候那么多老爷?因此这个舞台更像是一道天梯,通往她们都向往的那一个世界。
罗起呵呵一笑,坏心眼的转身把这个问题抛给从灵,“你说该怎么办?”
从灵承受着道道射线般的目光,嗤笑了一声:“求公平?要是这世上真的有公平,我们现在就不会站在这。”
她的话太过明白了,明白到撕开了表皮露出了血肉,不好听,却真实。语毕便是一片寂静。
人生来就是有贵贱的,特别是女人。有的人从小被捧在手心当公主养大,有的人,只能削尖了脑袋自个往上钻。公平?公平是世上最可笑的东西。风尘中的她们哪里会看不破这一点?
只是她们明白,这虽然成不了她们的武器,却可以成为她们的手段。而手段之所以被称为手段,那是藏藏掖掖不可明说的,眼下却被从灵赤.裸裸的揭了开来,神奇的是没有多少人生气,因为她说到了她们的心坎儿上。
仿佛她也曾感同身受过,霎时就拉近了她与她们之间的距离。
甘棠见此爽朗的笑开,上前拉了从灵过来坐下,嘴上道:“妹妹自然是有本事才能赶在你们前面,你们也甭眼红——”
从灵勾了勾嘴角,这话听着是在为她说话,实际上却是在煽风点火,她打断了她,“你几岁了?”
甘棠被她话题转得一愣,歇了会儿才回道:“二十三。”
“那你叫我妹妹可不合适,我二十七了。”从灵说。
年龄这个问题在这个行业是很敏感的,一岁就是一道坎儿,二十七算高龄了,甘棠倒没想到她那么干脆的就报了出来,在那一瞬间,她又是欣喜又是心焦,喜的是从灵这年纪,就算风光,也风光不了多久,焦的是她无法明当明的拿年龄资历来压她。
一时之间,甘棠就僵笑着卡在了那,幸亏从灵自个儿开口圆了场,“你们是不是都有艺名?”
有人点头,有人回是。
“那我也取一个吧,嗯……就叫‘夕照’,如何?”
大家自然不会说不好的,于是从灵转头对甘棠道:“你以后直呼我名字就可以了,不必姐姐妹妹的,听着怪像宫心计的,让我心里毛得慌。”
有人噗嗤一声笑开,甘棠脸色阵红阵白,飞刀一般的眼神射向发笑的人,本来就厌恶从灵,她这般扫她颜面,厌恶感更甚。
想到晚上的场子,她定了定神,在心中冷哼了一声。
从灵微微笑着,余光扫过边上的甘棠,将她的神色变化一一收入眼中,无所谓的撇开眼。利益攸关,有些人注定不会喜欢你,那就不必费这个力气和她好好相处。更何况从灵既没这个兴致也没这个时间。